紫染

【一八_阴阳劫】

原剧向,私设有。

有点长,不过结局是HE可以安心吃糖。

 

以下正文

 

齐铁嘴人小鬼大,小小年纪就习得齐家人八面玲珑的本事,因此向来不怕生。有些顾客拜访时带着孩子,这大人们忙着做生意,齐小八就拉着小孩到一边玩去,那张能言善道的嘴总能把人招待的服服贴贴,也不会去打搅大人们的正事。

这点可讨了大家欢心。顾客们不只夸他可爱,也时常带着些小点心给他,有时是城东的糖油粑粑,有时则是城西的绿豆凉糕,每每让齐铁嘴喜滋滋的全吞进肚子裡去。


一个一如往常的午时,毒辣的太阳晒的外头的风吹起来都是热的,连一向活跃的齐小八此时也被暑气蒸的恹恹挂在窗边。

“好想吃西瓜阿,又大又红又多汁的西瓜”

此时来了一个传教士打扮的外国人,行色匆匆、脚步有些凌乱,操着一口略显僵硬的中文

“不好意思,能不能跟你们借口水喝?”、

“当然没问题,请稍等”

齐小八装好店裡常备的凉茶递给他,对方就从上衣口袋掏出一颗糖塞进他手心。

完成任务得了赏的齐小八开心的很,捏着糖果仔细审视一番,那是颗淡粉色的洋糖,包裹在外层的玻璃纸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亮。会是什麽味儿呢?也许是自己最爱的西瓜?天真烂漫的齐小八期待着。他三两下拆开糖纸,准备把糖含进嘴裡。

身旁突然传来巨响,向来被夸奖反映迅速的他,这次花了好几秒才理解到那是一声枪响。齐小八反射性鬆了手,用双手摀住耳朵。


同时面前正仰头喝茶的人被子弹贯穿了喉咙。

一进、一出,接着洒下漫天的红色。

高大的身躯直直倒进血泊当中,那个人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齐小八瞪大了双眼,刺耳的尖叫声开始在耳边迴盪,无论他如何收紧双手也挡不住。一直到喉咙传来尖锐的刺痛,他才发现方才听见的是自己的尖叫,而他此刻已经发不出任何音节。身体彷彿被固定住,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前一秒还与他对话的人挣扎了两下便断了气。

鬼使神差的,他的视线落在那颗糖上头,那颗他万分期待,却在鬆了手后,就直接掉在地上的糖。只见鲜红的色泽蕴染开来,却嗅不到原先令人沉醉的香气,先是发觉有股铁鏽味狠狠刮擦他的鼻子,接着一波波席捲如浪,粘进鼻子裡头,就连呼吸都显得困难起来。

 


年纪尚幼的他承受不住这样吓人的场面,自那日之后足足病了十天半个月,长时间的低烧让他整日昏昏沉沉,却不敢阖眼,深怕一旦睡去就会落入反复的恶梦当中—他成了一颗糖果,转手在不同人之间,一旦持有者想要吃掉他,在拨开糖纸的瞬间就会被贯穿喉咙而死,然后他就会落入一片血海当中。

无数次他从炼狱般的场景裡惊醒,彷彿看见身周所有事物也都被染成了红色。

事实上在那段期间,齐家所有沾上红色的物品都被收了起来,即便是餐桌上的一小盘辣酱,齐小八见了都能吐上半天。大人们伤透了脑筋,找来城裡最好的大夫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齐小八再度烧的不省人事。

「少主又开始发烧了,温度怎麽都降不下来。」家裡的婢女急的都快哭了出来,盼着家主能够有点办法。齐家三代单传,齐老爷更是在近不惑之年才盼来这麽一个儿子,然而齐小八天生八字轻,那天所发之事煞气太重,震的他三魂七魄都不稳当。

然而齐老爷饶是这行当裡头数一数二的专家,这回却也拿儿子的病没有办法。当下心一横、在堂前一跪,请求祖师爷帮忙,愿付出任何代价。就这麽跪了一天一夜,说也奇怪,隔日太阳初升时,齐小八就渐渐退了烧,醒来以后神色如常,全然不记得几天前所发生之事。

唯有一件不同—他从此再也见不得血。

无论是多麽微小的伤口,一旦撞见了,就能够让他难受个半天。

所幸齐家分属下三门,已经转型经商多年,需要亲自下斗的机会并不多,事故后齐小八被保护的紧,自然也不大有机会受伤,也就对这样的代价不甚在意了。

 


虽说齐家代代皆以卜算闻名,看似单单倚仗着一张能说善道的嘴就能行走江湖,难免给人留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形象,但也只是旁人的胡乱臆测罢了。

齐家确实避世,向来不曾参与外头地盘争夺,稳稳的守着一个代代相传的老盘口,任凭四周势力流动更替,丝毫不做干涉。然而九门的名号树大招风,明裡众人敬重的同时,暗地裡总有人眼红。就是当家的再有能耐,面对无形的恶意自有办法施术解咒,但若是遇上直冲上门见人就咬的疯狗,也会有措手不及的时候。亲手沾上些许血腥之气在所难免。尤其早早看破世俗的齐家人对于收割人命之事往往归于因果循环,下手各个乾淨俐落,不带一丝犹豫。这也是为何各方势力会对一个小堂口如此忌惮,不敢轻易冒犯。

这下齐铁嘴倒是成了有史以来唯一一位面对攻击不具任何自保身手的接班人了。实在也不能怪他无心向学,而得怪在这见血就晕的毛病。他要是出手,恐怕对手尚未毙命,自己就先倒下了。

对此乐天知命的齐铁嘴倒是不以为苦,反而笑称自己这是将家训发挥的淋漓尽致,远离斗争,偏安一方。而平时靠着八面玲珑的待人处事,辅以趋吉避凶的家族本领,倒也是平平安安的没出什麽乱子。

直到有个姓武藤的傢伙,挑衅不成折了几个阴阳师,竟不要命的直冲他府邸而来。

 


  那日清晨,平时睡起觉来就是天塌下来也吵不醒的齐铁嘴,不知怎麽的就被鸡啼声给吵醒了。睡眼惺忪地在被窝裡翻了个身,想继续会周公去,眯着眼习惯反射就给自己掐了一挂。这下可好,睡意马上就去了一半,原先还软烂如条虫的算子一个鲤鱼打挺就从榻上坐了起来。摸来自己的眼镜戴上,再仔仔细细的掐算一回,口裡喃喃唸着:

“坎为水、为险,两坎相重,险上加险,险阻重重。祸从东南方来,是以血光之灾,大凶之兆也。”

自个儿唸完这句,齐铁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起身套衣服。

前一天,他给老管家放了几天假,好回去看看老母亲。又吩咐小满一早先到城外李铁匠的舖子唤人,回来修修被张大佛爷给踹坏的大门,这下子府裡闹了空城计,恐怕要真出了事都没人帮他喊声。

更何况还得怪他上一回把架子摆大了,恐怕这下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囉……

 


“堂堂九门之首竟会亲自拜访齐某这个小地方,敢问是什麽风把您给吹来啦?”早算到会有人来访,齐铁嘴早早收了摊子,正在自家香堂裡摆弄些古玩,就毫不意外地等到了个稀客。

“上回向八爷请教的搬运之术十分成功,助我在长沙的地位日渐稳固,八爷功不可没。然而碍于公事繁忙,直至今日才能亲自登门道谢,还望您不要介意。”

“佛爷言重了,齐某不过是提了个方法,真正能够实践也是佛爷您那群张家军的功劳,不必言谢。倒是佛爷这回有什麽事不妨直说,若是有齐某能尽棉薄之力的地方,必当倾力相助。”

看着对方镜片后的眼眸裡了然的神色,张启山也就不打算再拐弯抹角“这几天下人打扫时在院子裡发现这个,觉得看来有些怪异,就送到我手上来了。”

齐铁嘴接过对方手中的铜片,仔仔细细的研究了起来。

见他似乎颇有兴趣,张启山也就继续说了下去“这上头所刻之符文看来似曾相似,却又与我们一般所见者有些许不同。我东北张家虽对风水阴阳之术稍有研究,但终究只懂些皮毛,想来八爷应当懂得更多,便想讨教一番。”

“这种类型的画符手法在国内十分少见,但齐某有幸见识过几回。同样发源自易经玄学,其运作原理与我们所知相同。只不过在根基之上做了些许延伸改良,以至于自成一派。就我所知擅长此术的…佛爷最近否与日本人有所过节?”

这下反倒让张启山皱眉思考了起来,齐铁嘴也不急,拿着东西上下反复观看。“除却原先的老九门以外,这回我整顿了不少长沙的地方豪强,也许其中有包含几个势力具有外国商会在背后支撑,但确切对象我无法断定。”

“这块只是个残片,想来您的府邸四周应当也被佈置了不少相似的玩意儿。敌暗我明,不可不防。”

“莫非这是建议我把所有破片都找出来?还请八爷助我一臂之力。”

“不不不,就是佛爷您再怎麽神通广大也没办法从海裡捞针哪,这术法讲求的是方位的正确性,主阵肯定藏在远一点更稳当的地方。会埋进您的院子裡的,不过是增幅用的道具。你先别急,让我找个东西。”语毕齐铁嘴就吆喝着伙计去祠堂后方的货房翻东西去了。

张启山就坐在原地喝茶,听着他们捣鼓了一阵,一直到茶都凉了齐铁嘴才从成堆的箱子间鑽出来,顶着一鼻子灰也掩饰不住的得意神色。张启山耐着性子,看着对方拿来一块锦布,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上到下擦了遍,才献宝似的捧到他眼前,原来是个青铜製的乌龟。“把这个放在玄关入口处,保证什麽邪煞都给镇住!”

瞪着那隻乌龟半晌,张启山才从喉咙挤出一个“好”字

“八爷开个价,我这就让人送来。”

“免了免了,齐某小小香堂拿不出什麽奇珍异宝,这就当作恭贺佛爷在长沙坐稳的贺礼罢。另外再送您一卦,虽不能保证让您从此高枕无忧,但挡灾避祸的本事可是齐某的专长。”

“那麽先谢过八爷好意,今日之恩张某必将铭记在心。但卦就不必了,我不信命。”张启山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囉嗦,说着就要离开,却被对方一把按回椅子上。

“那可不行”一向随和的算命先生对此显示出难得的强势

“您来我这拿了货,可要连附送的卦一遍领了才行。”

拿人手软,偏偏对方又不肯收钱,张启山只得应下

“好吧,你说。”

“您命中自带三昧真火,南征北讨自然是无往不利,而如今也算是在长沙安顿下来了。作为九门之首,我想您很清楚收拢人心的重要性,尤其与其馀几门交好更能让您如虎添翼。但唯有一点须提醒您。”

齐铁嘴顿了一下,低头巧妙避开张启山的眼神

“咱们齐家做的是洩漏天机的营生,齐某作为当家,天生就是独行的命,天命不可违,还请佛爷勿背离命数,以免遭到连累。”

如此明显的暗示张启山又怎会不明白,他沉了脸色

“我仍想告诉八爷,我的命就是拿来…”话欲结尾却遭打断

“佛爷。”一瞬间张启山似乎看见八爷变了脸色,但一眨眼却见对方依然是一贯温文儒雅的笑容。

“有关这件事,还请您,再三思量。”

 


才想到这儿,就听见外头传来敲击声,暂时应急用的门挡撑不住几下重击,在第十下闷响响起之前壮烈牺牲。明白有些事该来的总跑不掉,齐铁嘴叹了一声,踱着步向外自投罗网。

走到前院站定,齐铁嘴拢着袖子看着把门口堵得死死的一帮日本武士。

“武藤老兄,这麽一大清早的扰人清梦,不知是为了什麽急事?”

“哼,你还敢问我什麽事。敢问堂堂九门八爷,都是怎麽对待我派来府上拜访的『客人』哪?”

“原来武藤兄仍记挂着这件事啊,让您费心了,小的向您赔罪。”齐铁嘴微勾着嘴角低头作了个揖,再抬起头来眼裡却没了笑意。

“自古各方势力盘据一方,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是故相安无事。不过登门拜访的几位贵客似乎并不明白这点道理。既然他们先坏了规矩,那就莫怪齐某招待不周了。”

“我们只不过是听说您不愿接受那张大佛爷的招揽,以为八爷是与我们同路之人,却没想到您似乎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呢。”

“搞不清楚的人,似乎不是我呢。"齐铁嘴脸上的笑意冷了下来。

“我们九门中人自个儿的事,轮不到你们外人插手!”

语尾落下的瞬间,藏在袖中的青铜方盒被他一拉一转,院子裡唐突地出现了「喀擦」一声。

彷彿枪枝上膛的不详声响。

气焰高涨的武士们瞬时脸色大变,而下一秒不知哪来的铁弹子就从四面八方朝着武藤席捲而去

“不许拔刀!”

当真佩服日本武士的服从精神,在这生死关头竟没人反抗武藤的指示,站在第一排纷纷被打成蜂窝也不吭一声。

齐铁嘴可惜的咋嘴,那铁弹子不过是个引子,浸过火药的铁珠一旦高速擦过金属製的刀身,连环效应之下马上就能点燃一场大爆炸,而站在正中心的人必死无疑。然而这心狠手辣的武藤硬是连点皮都没擦破,还挺聪明的,齐铁嘴想着。在看见喷溅而出的血液后,他的脑袋就开始一阵阵犯晕,耳边只听见武藤暴怒的吼声

“把他绑起来,这裡给我全砸了!”

 

 

再次睁眼时,只觉得眼前景象模煳一片,想必眼镜是掉了,周围的摆设带着一股熟悉的味道,在记忆中似乎是曾经造访过,但就是有种奇怪的感受说不上来。

直到底下传来武藤与士兵交谈的声音,他反射性朝声音来源望去,才惊觉自己身处在视野最好的地方。

“按照这居高临下的角度,原来我这是被吊在房顶上啦。"

抱持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齐铁嘴对于自身的处境反而不紧张了,既然还被吊在这,显然对方认为他还存有利用的价值,并不打算直接报仇洩愤。然而会把他当成饵给挂了起来,武藤这死脑筋该不会是认为,能够藉此钓到张大佛爷上钩吧。

他齐铁嘴虽然平时没少吹嘘过,但可曾来不敢宣称自己有这麽大个价值。

就在齐铁嘴琢磨之馀,门被粗鲁的踹开了。

喔,佛爷!

 

他想过各种可能的情况,也许张启山根本不屑管他;也或许会可怜他势力单薄,派几个兵来救他;又可能最糟的是对方乾脆来个杀鸡儆猴,等他变成死人以后再昭告天下不配合的下场。

 

但就是没想到张大佛爷会单枪匹马的自己杀过来救他。

 

而且看看这气势,简直见神杀神见佛灭佛,武藤也真是运气背呦,随便出个气也能招惹到狠脚色。

意识到这一点的齐铁嘴抖了抖肩膀,接着就感受到两条臂膀传来严重的抗议。这下疼的他忍不住嘶了声,张启山闻声抬起了头,与他对上了眼,同时齐铁嘴开口想说点什麽无果,只感觉到满嘴腥甜溢出了嘴角。

 


“接下来发生的事,你们后来也都知道了,就是佛爷以一挡百,把整窝的日本人连着首领一起端了。可别怪我说不详细,那时刀光血影四处乱飞,我头又晕的很,就只记得盯着佛爷看,看他手起刀落,一下子就全解决了。"

齐铁嘴一口气说完,拎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副官在一旁道

“说起来佛爷威震四方的名声,就是那次事件给闯出来的,到底还是八爷硬是撑住一口气,等到佛爷赶到。"

齐铁嘴听了只是笑。

“其实我当时也没被怎麽样,就是被拳打脚踢受了点皮肉伤,实际上没伤到内裡,就是外表看起来挺惨烈。然后胳膊被吊久了有点疼。"

“那怎麽当时八爷被救下来以后直接就不省人事了阿,我还记得佛爷冲回来找大夫时,脸色可是难看的要把新兵给吓哭的。"作为亲眼见证后续经过的一员,副官可不服了。

“那可万万是个误会呀。我呢,原先就是个见血会晕的体质。那时佛爷当着我的面就把那些不要命的日本兵全砍了,喷出来的血阿,比我这辈子累积起来见过的都多,受不住囉。"齐铁嘴摆摆手解释,又补充:

“不过说来也是挺玄,遭了那次劫以后,我的晕血症倒是突然就好了。帮我挡了劫数又解了灾,也算是不亏我现在甘愿给佛爷做牛做马囉。"

 

“既然八爷都这麽说了,那麽张某也就不客气了。”后方突然插进一个人声,吓的齐铁嘴差点把茶给洒了。

“佛爷,您回来怎麽不出个声呢!”齐铁嘴扭头抱怨,冷不防嘴裡就被塞进一个东西。

“之前你提过的洋糖,刚才商会送了几盒,你尝尝。”张启山手中还拎着一张粉色的糖纸,脸上挂着难得的笑容。

这才认真感受起来,随着浑圆的糖粒在舌尖上滚动,香甜的味道在嘴裡扩散开来。

齐铁嘴满意的眯起了眼

“真甜,还是我最喜欢的西瓜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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